第十七章 其他玉器

其他中國玉器

第十七章  其他玉器

() 玉指環

    早在新石器時代,人們已開始懂得裝飾了。他們打到野獸,發現了獸骨的洞孔,會因喜愛而截下一段,佩帶在身上作為把玩,或把較粗的一小節,套在手指中作為裝飾,這便成了最早的指環。由於指環的使用愈來愈多,材料自然不限於骨管了。從新石器時代的一些出土的遺址中,就發現有陶環、骨環、石環、玉或其他質料的指環了。以後的指環,逐漸加上了一些雕刻而美化了。

    從古籍中的最早記載,知道了古人戴指環風氣遠自三代之夏商周時代。但那時候,戴戒指的不是一般平民,只有帝王的後妃才有戴戒指的資格,如「五經要義」雲:「古者後妃群妾,禦於君所,當禦者以銀環進之,娠,則以金環退之。進者著右手,退者差左手,本三代之制也」。這即戴戒指之遺事,故戒指有約指,指環等名稱,而以指環一名最古。

    古之指環,在三代時代多只有金質與銀質,其他質料較少,沿至後世,禦者已失其原意,並已多玉指環,一般視作裝飾品,富者都以此相炫耀。而男性禦指環也不自後世開始,遠至商代已有,如「春秋繁露」載雲:「紂刑鬼侯取其指環。」鬼侯即當時的諸侯,也名九侯。紂王無道,將諸侯殺害,而取其指環,可見那時候男性也有戴戒指了。

    在古代帝王中規定進禦者戒指戴於右手,孕而退者戴於左手。戴戒指實則為古帝王分辨妃妾群的特殊標誌,戒指原本為「戒止」的約束之意。在古代民間,戒指已作為婚聘之禮品,「晉書·西戎傳」記載:「大宛的風俗,凡娶婦先以金的同心指環為聘」。

    據記載,世界上一些古老文明的國家如希臘、羅馬、埃及等都很早使用戒指了。古代西方盛行戴戒指的例子很多。如古埃及人把戴戒指作為權力和地位的象徵。越有地位的人戴式指越多。並規定老百姓只能戴鐵戒指,貴族才能戴金戒指。

    古羅馬的將軍出征時常戴上內裝毒藥的戒指,以備不幸被俘時作殉國之用。迦太基名將漢尼拔,在被羅馬人攻陷城堡時,不肯投降而吞服毒戒指而殉國的。羅馬教皇戴的一枚寶石戒指,是代表天主教最高神權的象徵,戒指上刻有聖彼得在船上拉網捕魚的圖案,教皇簽署重要檔時就用這枚戒指圖章。紅衣主教戴的戒指通常嵌藍寶石;主教和修道院長戴的戒指則嵌紫石英,修女戴的是純金戒指。從戴的戒指就能清楚分辨這些教會中人的地位和身份。

    時至今日,一般中外男女都喜歡戴各式各樣的戒指作為飾物,而且用途越來越廣。例如,現在羅馬人結婚,新娘要戴上刻有丈夫姓名印章的戒指或鎖匙戒指,以示妻子對丈夫的財產有分享權。而特殊用途的戒指也有不少,像美國總統羅斯福在宣誓就職時曾戴過一雙內裝已故總統林肯的一小撮頭髮的戒指。戒指與科技結合而成的實用戒指,如一種具有探測體溫功能的測溫戒指,它能準確地告訴你的體溫。日本研製成功一種避孕戒指,育齡婦女戴上它,可以自動測量和紀錄體溫,還用液晶顯示藍、黃、紅三色,告訴你當天是安全期、接近期和危險期。照相戒指可以對任何物體拍照,是特工人員常備的作案工具,它拍出的圖案一般是圓形的。還有特工人員所戴的暗殺活動用的殺人有毒戒指,與之握手就會喪命。

    現代的式指除了用黃金和鑲以珠寶的外,還有K金、銀或瑪瑙等等。在結婚儀式中,新郎新娘更少不了交換戒指那一專案。例如:愛爾蘭西南一帶,如果舉行婚禮而沒有金戒指的準備,就不能結婚。曾經有過一個叫路倫的青年,結婚之日匆匆趕去教堂,忘了帶備戒指,惟有臨時向朋友暫借一枚。此舉幸而被教堂接受,婚禮順利完成。由此可見戒指在婚禮中的重要性。在那裡,原來除了借用戒指之外,還可以用窗簾的銅環來替代。只要是圓形的金屬圈,就可以被教會接納。

    在美國,當甘迺迪總統遇刺時,積琪蓮夫人脫了自己的戒指,套在甘迺迪手上。這到底代表甚麼?直至目前,許多人還沒有弄清楚。

    西方習俗:未亡人在再婚時,應把前夫與新郎的婚戒,一併戴上。

    另方面,訂婚也是先交換戒指,故戒指的用途已並非單純作為裝飾品,而且已作為信物了。

    中國人現代戴戒指,一般都喜禦於無名指上,男左女右,有些且不予分別。但許多外國人戴戒指則較為講究,戴於食指的表示求婚,戴於中指的是已訂婚,戴於無名指的則是已婚,所以中年人的戒指,大多都禦於無名指上。但漸漸地許多人已不計較於上述的習俗了。

韘——玉扳指

    一種與指環類似的「韘」,它屬服用之器,與佩飾器的不同,「韘」不屬完全的裝飾品,也不是作厭勝之物,而是在裝飾作用之外,還有實用的目的。韘的用途,是射箭時增加控弦力量之用,弓箭所能射之遠近,是要看控弦力量的大小。用手鉤弦,難以持久,力量也不大,所以必須配合一種鉤弦的器具,古人所採用的便是「韘」。

    韘戴在右手姆指上,射箭時作為鉤弦的器具,所以它的形制,必須有鉤,用來鉤弦。其質用韋、棘、角、象牙或玉皆有。韋是制過的柔軟皮革、角是獸角、棘是棗木;三種都是性柔韌而不滑,為實用之韘。至於象牙與玉制的韘,實用的意味比較少,而偏重於佩飾了。

    吳氏古玉圖考曰:「用棘用象骨者,士大夫通用之韘,惟天子佩白玉。」

    瞿中溶古玉圖録說:「多用骨角者,取其性柔而不滑,……以象骨或韋為之。然既可用骨,安知古不亦用玉乎?」

    詩·芄蘭:「童子佩韘」之語,說出古人已把玉韘作為佩飾之用,而存世之韘因偏重於佩飾,形制一般都在廓外雕出鳥獸紋的浮雕,形式都很美麗,此類韘形佩始見於漢。有一種後世稱之為雞心佩,玉雞心形佩實際上是由韘變化而來的,自戰國後期起,韘由套在姆指上的尖頂板狀指形演化成盾形片狀飾物,從玉佩背面孔的一側減薄通向盾形之橢圓形下部的形式,玉佩正面微鼓,背面微凹,中有較大圓孔等,都可以看出它逐漸變扁的演變痕跡。此種片狀韘,盾形如雞心,至明清時代才俗稱之為「雞心佩」。它盛行於兩漢和魏晉時期,南北朝以後則不見,至明清時代作仿古玉器時重又出現。

    扳(或稱「板」指),也是韘的另一種名稱。玉扳指早在殷商時代已發現,它是射箭時作鉤弦用的。殷墟婦好墓出土的玉扳指很有重名,也極為罕見,它不但是殷商時代出土最早,也是唯一有出土紀錄的一件。

    此外,還有一種較多出現的玉扳指,它與韘同樣套於大姆指上,不過這種玉扳指與上述那種殷商時代所發現的有所不同,它沒有鉤,沒有凹槽,也沒有一面的斜面,而純為上下端平整的一圓筒狀,只屬一種裝飾品或玩物。該種扳指在清代最為流行,清代時它原屬滿洲人射箭時所用的骨制扣弦器,作為護指用的指套,清兵入關後才發展成用玉、翡翠或象牙制為扳指,作為於物。清代玉扳指有素面與加雕紋飾兩種,是清代很盛行的玉器品種。而此種形制早在商周時代已經有了。

 

(二) 玉律管

    古代玉制樂器,史籍記載不少,其中以玉磬、玉律管最多。玉律管在古代簡稱玉律,亦稱玉管、玉琯、玉簫。

    玉律管大概始自三代時期已有,雖然一、二尺長的玉管雕琢不易,尤其以三代時期玉雕工具簡陋而言,製作玉管鑽孔確實不易。但試觀新石器時代良渚文化出土的玉琮,玉琮外為方柱形,裡面也是鑽孔圓筒形,有高達四十八點三公分(倫敦大英博物館藏),其長度與玉律管相若,外形雕琢還較玉律管複雜,因而三代時期能制玉律管乃是完全可能的事。

    史籍所載,自黃帝時起,曆堯舜禹,至周穆王時代,都與西王母之邦,常有往還獻納之事,以玉為獻納的記載亦不少。例如,瑞應圖:黃帝時,西王母獻白環。世本:舜時西王母來獻白環玉玦。

    大戴禮少聞篇,漢書律曆志,風俗通聲音篇,晉書律曆志,宋 書樂志符瑞篇,說文,古玉圖考等書,都有「西王母來獻白玉琯」的記載。

    蔣智中國人種考說:「古書言西王母,必兼言玉,故當以玉之產地,考定西王母所在地。」

    顧實穆天子傳西征今地考,也說西王母入貢有二大事:一是蓋地圖,另一為貢玉琯。

    西王母之邦,是落在何方,古今亦眾說紛紜,但經近人考證,多認為是指新疆的塔里木盆地一帶而言,所舉例的考證亦甚為合理,與蔣智、顧實、那志良等所說亦合。史前的塔里木盆地,已為史學家證實為東西文化交流之地,新疆的玉自然也會被西運東來的。因而「西王母來獻白玉琯」一說也不是沒有可能。

    晉書律曆志:在晉武帝泰始九年,中書監荀勗,校定音樂,發現大樂的聲調不和,查其原因,是為了魏代的尺,比古尺老式了四分半,於是與著作郎劉恭據周禮做古尺,根據這新做的尺寸,鑄成銅律管,來調節音律。

    關於古尺之長短及著明尺制,參閱隋志即可明暸其詳情,據隋志載尺有分十五等……

    而晉武帝時在河南汲郡,魏襄王塚被盜,得到周代的玉律管和鐘磬,也與荀勗做的新音律符合。而荀勗在他所做的古尺上所刻的銘文,說明是用七種古物來比較的,其中兩種是:姑洗玉律管、小呂玉律管。因為周代的玉律管被視為周尺的標準尺度,而荀勗所制之尺,能與周漢古器相合,故在當時就用來作音律的准尺。唐代李淳風修隋書律曆志,也把荀勗的尺稱為律尺,就是因為荀勗的尺,和周代玉律管相合的原故。

    宋王應麟玉海、元馬端臨文獻通考、清吳大澂古玉圖考所載之玉律管,均引用漢書律曆志及晉志傳所雲:黃帝作律以玉為管,長尺,六孔,為十二音。至舜時,西王母獻昭華之琯,以玉為之。及漢章帝時,零陵文學奚景於冷道舜祠下,得白玉琯,度以為大尺,相傳謂之漢官尺。武帝太康元年,魏襄王塚得玉律,古以玉為管,取其體含廉潤也。

    西京雜記:高祖出入咸陽,周行府庫,金玉珍寶,不可稱言,有玉琯長二尺三寸,二十六孔,吹之則車馬山林隱轔相次,次息亦不復見,銘曰「昭華之琯」。

    玉律管古時亦有稱「玉笙」和「玉簫」的。文獻通考對「玉笙」的解釋,也是引用「舜祠下得笙玉琯」。有關稱為「玉簫」的,相傳春秋時代,有個「吹簫引鳳」的故事:善於吹簫的簫史,與秦穆公的女兒弄玉結婚之後,時常在一起吹簫,簫聲引來鳳凰。於是他們騎上鳳凰,飛離了人間。後人有以「鳳凰」來代替簫的名稱。

    在楚漢相爭時,劉邦謀士張良,想出制楚的計策,深夜登高吹簫,喚起項羽八千子弟兵思鄉之情,促使楚方軍心渙散而一敗塗地,烏江自刎。還有,伍子胥從楚國逃亡吳國,中途落魄,在吳市也吹簫乞食。上述均說明瞭簫至少已在東周時代出現並流行了。

    關於簫的吹奏,見於前人的描寫也不少,蘇東坡的「前赤壁賦」中,就有細緻的形容:「客有吹洞簫者,倚歌而和之,其聲嗚嗚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訴,餘聲聲嫋嫋,不絕如縷。」

    簫在古代,有用十六根或者二十四根開有音孔、長短不等的竹管,排在一起,插入木制的座子上的一種吹奏樂器(名排簫)。現在的簫不同,是一根竹管上開幾個音孔。據說這就是古代的豎笛,唐、宋之後,才逐漸把豎吹的笛叫簫,把「橫吹」的稱笛,而一般的玉簫比玉笛為長。

    玉簫,文獻通考說:「唐鹹甯中,張毅塚中得紫玉簫,古有紫玉簫曲是也。明皇天寶中,安祿山自範陽入觀,獻白玉簫管數百,陳於黎園。」足見其時玉簫的盛行情形。文獻通考也引述如下:染州記:鹹寧中,有盜竊發張駿塚,得白玉笛。唐天寶中,明皇命紅桃,歌貴妃梁州曲,親禦玉笛為之倚曲。

 

(三) 玉牛

    新石器時代,人們已喜愛養牛,牛不但能耕田,還能拉車、拉磨和車水。周禮考工記有「牛載牛」之說,它不是指牛身上再負一牛,而是指牛的角價值已占牛一半;西元十世綠有人已指出「牛之一還無廢物也,肉可脯,皮可韕,骨頭可切磋為器。」元代魯明善更明確指出「一牛可代七人力」。

    古籍中記載牛和馬的故事很多,戰國時代的齊國即墨守將田單,在敵眾我寡的情況下,利用「火牛陣」建立了大功。牛是合群的,即使面對猛虎亦可與之匹敵,牠們採取包圍的形式,將敵者圍困,再用角來抵觸,故「抱樸子」就有「牛結陣以卻虎」之說。春秋戰國時期,儘管有老子騎青牛的傳說,但在中國不存在牛的崇拜,相反的,是將牛用作祭禮中的犧牲,所以孟子見梁惠王時,勸他「以羊易之」。宋代時期,有人將牛比擬為「黑牡丹」。東坡詩雲:「獨有狂居士,求為黑牡丹」。原來,京師有一富人名劉訓,當時每逢春天,人們皆以觀賞牡丹為盛事,一天,劉訓邀請賓客來觀賞他家的「黑牡丹」,人皆以他大富,必大有可觀,不料到了他家一看,竟是幾百頭水牛。

    古代以牛、馬為交通工具的史實很多,但又常變,也常有一些趣事發生。

    三國志吳書魯肅傳:「乘犢車,從吏卒,交遊士林,累官故不失州郡也。」犢車即牛車。廬弼集解特別引用胡三省資治通鑑注說,古代貴族原本不乘牛車的,自從漢武帝行推恩政策——「眾建諸侯而少其力」諸侯地位大不如前,貧的甚至坐牛車,牛車因此逐漸受到認同,因此靈帝、獻帝以來,遂為天子士大夫的常乘。這是牛車身價暴漲的主因。

    中國文明史話「車的衍變」中說:「漢代乘馬車的人,為保持儀容起見,得講究一套姿勢,故有所謂[坐車之容]、[立車之容]等等規定,乘坐起來不太隨便,因而到了東漢末期,富貴之家轉而喜乘牛車,牛車較慢,走起來安穩些,而且車身高大嚴密,可以障帷設幾,任意坐臥,所以從十六國時起,大墓中的出行圖或出行俑群,都以牛車為主體……」

    牛車風靡的情況,明代王世貞描述至詳,弇州四部稿一五七卷特別記下貴族們的快牛,證明千挑萬選過的牛,行速未必緩慢,也不只舒適安穩而已。他說,漢高祖禦駕只四匹馬,毛色還無法一致,這固然與翠華高軒,六馬彭彭的秦皇乘輿迴然有別,和詩經魯頌駉篇讚美魯侯牧馬之盛,有十六種不同毛色的良駒服役,更不能道裡計;而帝王尚且如此,貧窮的諸侯也只能坐牛車了,百姓更不可能騎馬了。史記遊俠列傳記「趨人之急,甚己之私」的朱家,坐騎正是一頭小牛。高祖十二王傳說,武陵昭王曄屢不得志,冬節請安時,唯獨他姍姍來遲,高祖問他原因,曄答稱:「牛太弱了,跑不快嘛!」高祖因而轉怒為憐,賞他副禦牛一頭。

    直到武帝初年,由於歷經文景之治,家給戶足,情況頓然改觀,百姓甚至騎乘母馬都會被看輕,而拒絕他參加聚會。漢書食貨志正說:「眾庶街巷有馬,仟佰(阡陌)之間成群、乘牸牝者,擯而不得會聚。」人盡以雄馬代步,當然不時與騎牛或坐牛車了。

    至漢武帝厲行「推恩」政策,諸侯益形寡弱,史記平准書說諸侯因無法負擔過多助祭貢金,得罪而喪失侯爵的,就有百餘人。貴族的逐漸沒落,使得騎牛、乘牛車的風氣再次轉盛。後漢書光武本紀曾說劉秀初起義時騎牛,後來殺了新野尉,才奪得一匹馬。後漢書劉寬傳,故事提及了官宦子弟乘牛,意味東漢桓帝之前,牛車地位已受肯定了。後來曹操南征北討,特別重視牛車。

    曹魏時期,貴族既可騎馬,也可駕牛車,所以全三國文中,有曹植的獻馬錶和上牛表。而三國志魏書朱建平傳,又說魏文帝曹丕將乘馬,馬因惡聞衣香,囓文帝膝,故也難怪偏尚柔美的六朝公卿大夫,願改以牛為常乘。到了晉代與南北朝,牛更加尊貴。當代快牛有所謂「八百里駁」,世說新語汰侈篇除記王君夫牛名「八百里駁」外,南齊書陳顯達傳記當代快牛前幾名號稱是陳世子的「青」、王三郎的「鳥」、呂文顯「折角」及江瞿曇「白鼻」等等,甚至王君夫的一頭牛,名叫「苟道將」,還號稱可以日行七百里呢!

    這種風氣從漢末以來相沿成習,牛車便成為王公貴介的標誌,在梁朝甚至騎馬還會遭到彈劾。顏氏家訓涉務篇即說,梁朝士大夫人人褒衣博帶,大冠高履,出則有車侍候,人則有人扶持,城裡城外,無一人騎馬。宣城王寵愛周弘正,賞他一匹「果下馬」。此馬僅高三尺,乘之,可行於果樹下,周弘正常常騎,舉朝都以為他太放達了,這就連尚書朗騎馬都會被糾劾!又建康令王複風流儒雅,從來沒騎過馬,看見馬嘶嗚跳躍,非常害怕,向人說:「分明是老虎,怎麼說是馬呢?」顏之推的這番話,實將士大夫安養逾份,怯懦軟弱的情況彰顯無遺。

    南朝盛極一時的驚牛之風,隋代仍然可見。隋書牛弘傳,說牛弘榮寵當世,而車服卑儉,有弟名弼,好酗酒,曾因醉而射殺弘駕車牛。牛弘還家,其妻告之:「小叔射殺牛了。」牛弘聽了,直接回答說:「作肉乾吧!」我們從其中的「車服卑儉」,可以想見當時的牛車已經不是最尊貴的交通工具了。

    唐代,一般而言,有身份地位或有官職的人騎馬。貧者才騎驢,所以杜甫奉贈韋左丞丈二十二韻說:「騎驢十三載,旅食京華春。朝扣富兒門,暮隨肥馬塵。」但懿宗鹹通末年稍有變革,唐摭言雲:「鹹通末,執政病舉人僕馬太盛,奏請進士、舉人許乘驢。」而騎乘的禮儀,也與前代不同。南宋趙彥衛雲麗漫鈔有言,漢宣帝時,韋玄成以列侯身份陪祭孝惠皇帝廟,因天雨泥淖,故不駕駟馬車,改騎馬至廟下,結果為有司劾奏,很多人皆因此被削爵,然「自唐以迄本朝,卻以乘馬朝服為禮,如入朝及謁廟,先乘車至門外,換馬入宮門……以此言之,古以乘車為禮,騎為不恭;今人以騎為禮,乘車為不恭。」

    唐代牛車已成為婦女的專利,男性不坐的。所以唐代開元天寶遺事「顛飲」條,特別記載某些風流放蕩的進士,總愛做些驚世駭俗的事,其中和妓女同乘牛車也算在內。而婦女以牛車代步,唐代小說中屢屢可見。如柳氏傳敘述柳氏失身後乘犢車。但像太平廣記的「崔書生」則說:「忽有一女,自西乘馬而來。」;「蕭穎士」則記穎士於傍晚遇一女子騎驢;「任氏傳」則說到任氏乘馬。由上述可知唐代婦女除乘坐牛車外,也能控馬騎驢,且情形非常普遍,其原因正由於李唐皇室原是北朝胡化的漢人,所以在專制皇朝帶動風氣下,整個社會受北朝胡風遺留影響很大。北朝男女一向具有尚武精神,唐人便是繼承這種傳統,即使婦女也顯得比前代南朝士大夫「勇猛、健康」多了。

    宋代以後,女性受禮教束縛日深,社會地位也有明顯下降的趨勢。當時女子除裹足之外,出門還得戴「蓋頭」(又稱面衣、面帽,即以方幅紫羅,障蔽上半身。)這都嚴格限制了婦女行動自由,在禮儀與肢體雙重摧殘下,要讓她們縱馬揚鞭,實已不可能,所以女性出門,也僅能牛馬代步了。在陸遊老學庵筆記即一再說到宋代,不論京師或外郡的婦女,皆以牛車為常乘;孟元老東京夢華錄更指出當時婦女不分貴賤,通乘牛車,唯獨皇太后、皇后和新娘才例外。

    牛車既然成為婦女常乘,所以男士皆不乘坐。宋史輿服志說:「百官常朝皆乘馬。」又說:「神宗優待宗室老疾不能騎者,出入廳肩輿……(高宗)中興後,人臣無乘車之制,從祀則以馬,常朝則以轎。」因此在南朝時代,詩文詠頌牛能致遠馳驅,至今已成絕響!而從牛車的盛衰演變中,確實也讓我們瞭解到各個朝代的經濟、政治和文化等現象。

    如上所述,因為牛、馬的功用很大,深受人們喜愛,所以用玉制的牛、馬也多了。

    玉牛在商代出土的頗多,有出土紀錄的亦不少。如在殷墟一OO一墓中就出土了三件;一五OO墓中出土了兩件;婦好墓中出土了四件。這些立體圓雕玉牛,形態有的屈膝跪伏,有的直立姿態;紋飾有通身雕紋的,也有光素無紋的。

    在商周玉制鑲嵌器中,亦有不少雕牛紋的,這些玉牛有雕全身的,也有不少是單琢一個牛首。玉牛首以商周器最多,製作均甚淳古,有扁平板狀體,而中間微凸的;也有一面似較渾圓立體的,而底面是平底無紋的。有些可作佩飾之用。

    獸面紋的最盛時代是商代,因為獸面紋從商代起,已有許多是圖案化了,很多獸面紋實難分辨它是屬於哪一種獸的紋飾,故有時只好籠統的稱之為饕餮紋,似乎形成了饕餮紋是各種獸面紋的總稱。西周時代還能看到不少獸面紋,但已不如商代之多;到了東周時代,獸面紋就很少了,並已完全圖案化,有時會變得簡化了;到了漢代,獸面紋更少,更圖案化了。

    商周時代的獸面紋以虎紋、牛紋最多;鹿紋、羊紋次之。虎紋與牛紋的分別,在於頭頂上的紋飾,虎紋的頭頂上所雕的是兩耳,多作雲紋;牛紋的頭頂上作兩個較尖的角形。與牛紋更相似的是羊紋,分別在於牛角是由外向內捲;羊角則相反,成自內向外捲。但以雕牛紋多,羊紋少。商周此時的少量立體圓雕之人或動物形玉器,可能是作為陳設玩賞的藝術品。

    到漢代時期,牛紋反不如羊紋多,因羊已被視作「祥」,有吉祥之意,而大受歡迎。此時獸面紋已趨沒落,牛紋、羊紋已屬立體圓雕之玉器了。以後各代玉牛均有雕制。

    宋代及以後的玉牛,以伏臥形隊的陳設器較多,玉牛首也多偏側多,與商周時圓雕的玉牛之頭,向前直視有別,也沒有殷商時期製作得那麼淳古,而是把玉牛雕得飽滿圓潤、生動傳神、栩栩如生,更為寫實的了。

 

(四) 玉馬

    玉馬在商周時期出土很少,遠不如玉牛的多,可能因馬的用途不及牛那麼廣。有出土紀錄的,是殷墟婦好墓中兩件板狀的馬形玉佩,形態古拙可愛;又在山東曲阜魯國故城墓葬出土了一件戰國末期的青玉馬,是立體圓雕,作昂首直立狀,足下連有長方形玉底座,此玉馬為迄今所知最早的立雕馬。

    至漢代時,因為社會進步了,使用馬的機會多了,所以玉馬的製作也多了。玉馬其中以陝西鹹陽市漢昭帝平陵遺址,出土西漢早期的白玉仙人奔馬最稱著於世。此馬昂首挺胸,身雕羽翼,足踏連在刻有雲紋玉板上,馬上騎似一仙人作武士狀,威武非常,玉馬四肢粗壯有力,作奔騰狀,動態極佳,雕琢和玉質均甚精美,為迄今所知的絕世珍品。此玉馬神態,正是漢代古籍中所稱之「天馬」。

    玉馬雕塑以漢代最負盛名,又可能因雕塑全馬的形體較大,所以漢時單雕琢一玉馬頭亦多。漢之玉馬頭在世界上亦很著名,玉馬頭存世之器也頗多,製作亦淳古可愛,神態也很逼真。另有些存世玉馬,與東漢墓中出土的銅馬風格相近。

    漢代石獸,一般的雕刻渾厚而簡括;六朝石獸,由簡而繁,但又不失兩漢雕塑那生動雄偉的風格。六朝墓獸的雕刻是上承兩漢,下啟唐宋,是中國雕塑節術演變過程中極為重要的代表作。另一方面,六朝墓刻,又對唐宋的石刻和玉刻產生很大的影響。唐代著名的石馬,如昭陵六駿,乾陵的翼馬等,就是承繼六朝的傳統而發揚光大,達到高度成就的,而玉雕與此種源流久遠的雕塑藝術有著血脈相承的關係。

    唐代國力強盛,對外貿易和海上交通有了新的發展,隨著經濟的繁榮,在文化藝術上出現了一個非常昌盛的局面,雕塑藝術也在這種條件下蓬勃發展,取得了光輝的成就。它繼承了北魏和隋代的優良傳統,吸收了外來藝術的優點,融合成一種新的民族形式,開創了唐代特有的風格,氣魄非常雄偉,造形豐滿瑰麗,顯示了雄強奮發的時代精神。從唐三彩的陶三彩馬及圖  的玉馬雕塑,都可以反映出此一時代的風格和特色。從玉馬雕塑技法上看,極富於寫實精神,並有高度的藝術概括力,產生了動人的美感,製作精緻,栩栩如生,富有真實感。

    宋代及以後的玉馬,多雕全身而作臥狀,回頭向後視。宋代墓前就常發現有石刻臥馬。周密「武林舊事」說,公主出嫁時,駙馬要用雁、幣、玉馬行親迎禮。這也反映出玉馬在宋代時尚有一定俗稱的用途。

    明代「天水冰山錄」,記錄了查抄明朝奸相嚴嵩財物八百五十七件玉器和二百零二條玉帶的名稱,其中大型的陳設玉器為數不少,內裡就載有玉馬的名目。至清代,玉材來源更豐富,大型玉雕及器皿數量多,推想作為美觀陳設品的玉馬仍有製造。而明清時代,喜雕在玉馬上踞一瘋猴,以諧音隱喻為「馬上封侯」,像此類諧音隱喻的玉器很普遍,多作佩飾之用,以此形象表示世俗吉語和祝頌之用。

 

(五) 玉蟬

    在中國古代,蟬是頗受文人墨客的青睞,歷代以蟬為描寫物件的文學作品很多。在古代作家看來,蟬的生活習性是棲居高枝,而不銜草木築巢;棄穢飲露,而不以粒粟為食;高標孤處,無求少欲。因此,蟬遂被看成了高尚人格的象徵。如,晉·傳玄「蟬賦」:「美茲蟬之純潔兮,稟陰陽之微靈。」蕭統「蟬讚」:「茲蟲清潔,惟露是餐。」道出了蟬是吸天地自然之精氣,純潔無瑕。又蟬之不食黍稷,托身枝條的習性作為廉儉的美德稱頌。如晉·陸雲「寒蟬賦」雲:「黍稷不享,則其廉也;處不巢居,則其儉也。」

    蟬雖然淡泊無為,但有清高芳潔,是古文人認為之高潔人格的象徵。蟬聲常被人們用來表達一種靜境、靜趣。作家很懂得藝術的辯證法,常在動中顯靜,以聲寫靜,從而取得了藝術上的成功。歷代以蟬聲寫靜的作品很多。如唐代姚合「閒居」雲:「過門無馬蹟,滿宅是蟬聲」。有趣的是,蟬鳴能給人們報告季節的變化和晴雨天氣的到來。正如唐代許裳「聞蟬」詩雲:「造化生微物,常能應候鳴。」事實上,眾蟬齊鳴,是好天氣;蟬聲嘎然而止,預示暴風雨即將來臨;天氣陰霾,忽有蟬鳴,說明天幕即將拉開。唐代詩人白居易的詩句:「微風初三夜,新蟬第一聲。」則告訴我們,在蘇州一帶,蟬鳴開始是在農曆六月上旬。

    古人又認為,蟬的幼蟲入土變蛹,出土後變為蟬,即如死者的靈魂,脫離了軀殼。又開始其新的生命。於是蟬遂又代表復活的象徵,含有「復活再生」的意味。因而把用玉制的蟬,放在死者口中,作用以表示人的軀殼雖死,其靈魂可以脫離了濁穢的軀殼,開始其高潔的新生活。正如史記屈原傳雲:「蟬脫於濁穢,以浮游塵埃之外,不獲世之滋垢。」蟬蛻退出譬喻為解脫濁穢。

    從上述可以知道古人對蟬是愛好的,自然也會喜用蟬形作為飾物,並漸漸地把玉蟬用於殉葬中作為「唅」,而蟬的大小和形狀正好適合含於人體的口內,加上對蟬愛好擬理,用玉做唅蟬逐漸普遍了。但直到漢代,才盛行把玉蟬納入死者口中作為唅蟬之用。玉蟬的用途有三種:

    (一)佩蟬——作為佩飾用,為數最多,也最普遍。

    (二)唅蟬——俗稱「押舌」,即上述納入死者口中的玉蟬,但非所有出土的都為唅蟬。

    (三)冠蟬——亦稱貂蟬,飾於冠上的玉蟬,數量不多。

    玉蟬的出土數量很多,在考古發掘中,早於新石器時代張陵山早其良渚文化墓地中就出土有玉蟬,在殷代墓中亦已發現玉蟬,殷墟出土的白陶片上已有蟬紋。商代玉器上的蟬紋,與青銅器、陶器上的蟬紋是很相像的。常見的玉蟬,以漢代的為最多,而存世的漢代玉蟬也非常之多。

 

(六) 玉獾

    獾(或  )是一種本能聰慧而極可愛的小動物,它短小精悍,大小像兔。獾與「歡」字同音。故在中國古代裡很受歡迎。宋元時期,因為開始流行寓有諧音吉語而喜佩吉祥飾物,用玉制獾作為飾物自然受人喜愛,至明清期間,玉獾的數量增多,更為人所寶愛。玉獾中較多的是雕一大一小的稱為「子母獾(歡)」,以及雕一獾在葉中,寓意為「歡心守業」的吉祥佩飾。

    獾亦稱岩獾或石獾,看似齧齒動物,但根據科學家傑裡.德格拉夫研究,它們的若干特徵實際上是「各樣東西的混合」。「它們的門牙像齧齒動物的門牙,它們的臼齒像犀牛的臼齒,它們的脈管系統像鯨魚的脈管系統,而它們的腳則像大象的腳!」難怪動物學家都為此大惑不解!

    石獾是一種蹄兔,獨生於非洲的某些地區,在非洲南部數目眾多,獾也生於亞洲的西南端,而中國也有。它們由於行動並不迅速,自衛能力也不強,遂明智地棲息於石露頭或峭壁上的巉崖石隙。這樣,不但可以免受風雨侵襲,而且可以不受捕食者所害。

    除了一日兩次主餐之外,甚少遠離住處,植物食量卻大得驚人,它們狼吞虎嚥的速度更使人吃驚。一日之內,獾花在進食的時間竟不及一小時!它們的消化系統卻能應付裕如。動物學家J.J.C索爾將它們的消化系統描述為「動物界裡獨一無二的」。

    石獾不容易捕捉,它的視覺極敏銳,以至在約一公里以外也能察出動靜!儘管黑鵰背著烈日飛來,石獾也能發現。原來它的眼睛備有特別薄膜,可以將陽光過濾,使它得以直觀太陽而不怕刺眼。一旦發現敵人,警號便隨即發出……負責看守的石獾會尖聲吠叫,立時之間岩石上便會空無一物,都躲到岩石之間或石隙裡去。

    獾是群體生活,在冬季裡彼此緊靠,頭朝向外,有些甚至躺在蜷縮成堆的石獾之上,直至有三、四層為止,彼此取暖禦寒。然而,這並非全無問題,因為它們是好勇頭狠的小動物,幸好它們有本能上的智慧。P.B.福裡博士解釋說:「通常,它們躺著時,頭總是彼此朝相反方向;進食時,總不互相靠近;不得不走過同類身旁時,總會發出種種用以安撫的叫聲。」由於叫聲多是音調低沉,只能在幾米之內聽得到,遂可以互相傳達資訊,又不至引來捕食者。

    石獾可以奔上幾乎陡直平滑的岩面,令人驚異。原來他們那又厚又軟的腳底可以充作摩擦墊。它們的腳是全身唯一發汗的部位,所以經常濕潤,吸力也因此特別強。

    這種機靈可愛的小動物不難馴服,它們很整潔,經常用後足梳刷全身,因為足上有特別用來刷毛的小爪,所以石獾身上從來沒有跳虱。怎樣訓練寵物石獾懂得在固定地點便溺呢?並無這樣的需要。在野外,它們會劃定某處作為整群便溺的地方。當石獾受人家飼養時,很容易就學會用廁所了。如此機靈可愛的小動物,難怪人們是多麼喜愛獾的了。